梨花落尽不成歌

我的小娘是扬州瘦马。
我是太傅府最卑微的庶女，从小受尽苛待。
只因嫡姐身体受损不能生育，长大后我被嫡母送到嫡姐夫家定国侯府做妾。
受尽侮辱，亲娘惨死，像妹妹一样的侍女被蹂躏致死。
苦难的尽头是更多的苦难。
天下大乱，我终于逃了出去，可是最终还是惨死刀下。
重来一世，我回到了被纳为妾的这个夜晚。
命运予我利剑，这一世我要带着阿娘杀出重围。
......
今日是我被纳为妾室的日子，整个侯府却不见一丝喜气，就是这新房中，也只有玫红色的缎面被子，提醒着我已经过门。
我听着门外小芙连连叹息的声音，心神恍惚，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合卺酒。
是的，侥天之幸，我重生了。
可惜的是，重生在这最身不由己的时刻。
房门被猛然推开，一股冷风随之而入，我身形一颤，指尖不禁攥紧了袖口。
萧靖川一身戎装，神色冷峻地站在门口，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厌恶。他缓缓走进来，目光从我身上扫过，声音冷得像是寒霜。
“没想到你小小庶女竟能如此做妖。”
他站在我面前，烛光投在他身上，阴影正好笼罩住我。
“听说你一直羡慕你姐姐嫁入我府上，如今见她生了女儿，身子受损不能再生，便蛊惑嫡母非要入府做妾，是不是？”
重来一次，一模一样的质问，仍似刀般剐在我心头。
“你汲汲营营，不过是为了这侯府的荣华富贵。可惜，我不会如你所愿。”
我张口想解释，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仇怨由来已久，岂是三两句能说清。
手中杯盏落地，发出咣当一声。
萧靖川冷哼一声，掐住我的脸颊，他的眼中映出我苍白的脸庞。
“今晚，我不会碰你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更冷，“许太傅为人清正，竟然有你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儿，真是家门不幸。岳父岳母容得下你如此逾矩，我侯府却规矩森严，你给我好好学为妾的规矩。”
他指着中堂冰冷的青砖道：“跪在那里，直到天亮。”
我一声不吭地走到中堂，跪下。
萧靖川冷眼看向我半晌，皱了皱眉，终是甩袖离去。
屋内只余冷风穿堂，灯火摇曳。
我跪在中堂，脊背挺直，在灯下斜映出一道孤寂的影子。
我知道，嫡姐的侍女正在外面看着我。
我闭上眼睛，忍住眼泪，因为我知道，这一切只是开始。
直到晨光微曦，膝盖早已红肿麻木，我才缓缓站起，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回床榻。
恍惚中我仿佛看到阿娘含泪的双眼。
“梨儿答应阿娘，无论多苦多痛，都要好好活着！”
侯府主院，气氛静谧压抑。
我换了一身浅绿色儒裙，缓步走向正厅。今日是我入府的第二日，按照规矩，我需向嫡姐许若霏敬茶。
若霏端坐厅中主位，面容温婉，眼神却带着寒霜般凌厉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
“妹妹终于来了，昨夜新婚，可还圆满？”若霏声音柔和，语气却带着隐隐嘲弄。
我低头行礼，“回姐姐，一切圆满。”
“那便行礼敬茶吧。”若霏抬手示意。
我屈膝跪地，双手奉上滚烫的茶盏：“许若梨有幸入府为妾，还望夫人日后多加教诲。”
若霏盯了我半响，说：“你小娘出身低贱，能入侯府，是你的福气，望你珍惜你的福气，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。”
她话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遍整座厅堂。
旁边立着的侍妾都鄙夷地看着我。
立在若霏身后的杜嬷嬷戏谑地说：“夫人说得极是，许姨娘的小娘出身青楼，为防止姨娘学了轻浮低贱的做派，把整个侯府都搞得污糟了，府中众人都要对姨娘严加看管。”
尽管指尖已经被烫的麻木，我仍低垂着头，一声不吭地举着茶盏。
许是看我恭敬有礼挑不出半点错误，若霏终是接过茶盏，假意责备：“不得无礼。”
她轻轻一叹，故作忧色道：“妹妹如今既已入府，肩负为侯府开枝散叶的重责。昨日母亲请了京城的名医商议，医师言道，如今闺中女子多有阴气过盛之症，难以受孕。”
若霏顿了顿，语气多了一丝慈爱，“医师说，每日午后在日光下跪于庭中一个时辰，吸纳天地日月之精华，有助驱散阴寒，孕育胎儿。妹妹既身负重任，怎可懈怠？”
我抬头，望着姐姐慈爱又温和的目光，心中一阵发寒，却只能低头应道：“妾身遵命。”
“玉枝，”若霏转头吩咐，“从今往后你负责监督许姨娘每日午后跪足一个时辰，今日便开始，不得偷懒。”
“是，奴婢一定照顾好许姨娘。”玉枝应声，嘴角带着讥讽。
阳光毒辣，我跪在庭院的青砖之上，炙热的地面几乎要将我的肌肤烫裂。
我却只是直直地跪着，眼神倔强地看着走廊里安静穿梭的仆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