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元十八年，春深。
长安城今夜注定无眠。
镇国大将军府嫡子、刚刚因平定幽州叛乱而被圣上亲封为云麾将军的昊阳，迎娶江南首富苏氏独女美美。
这场联姻，轰动帝京，十里红妆铺就的长街，香气三日不散。
将军府内，红烛高烧，锦绣成堆。
新房里，美美端坐在床榻边，凤冠霞帔，重得几乎压弯她纤细的脖颈。
盖头下，她指尖冰凉，紧紧交握，试图压住那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红绸另一端的气息，是她自少时宫宴惊鸿一瞥后，便深埋心底的渴望。
那个纵马长街、笑傲沙场的少年将军，如今，是她的夫君了。
脚步声沉稳靠近，带着一丝酒气，还有战场上淬炼出的凛冽。
喜秤微动，挑开了那方禁锢她视线的殷红。
视野骤然开阔，映入眼帘的，是男子俊美无俦的脸。
剑眉斜飞入鬓，鼻梁高挺，薄唇紧抿，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，却暖不化那层若有似无的冰霜。
他穿着大红的喜服，身姿挺拔如松，确是长安城最耀眼的存在。
合卺酒端来，手臂交缠，酒液辛辣入喉。
美美垂眸，脸颊微热，不敢多看。
“将军，前院宾客……”管家福伯在门外，声音带着几分迟疑。
昊阳放下酒杯，语气淡漠：“何事？”
福伯的声音更低了些：“表小姐……表小姐那边遣人来报，说是心口疼得厉害，想见您。”
新房内霎时静得可怕，只闻红烛燃烧轻微的噼啪声。
美美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表妹葛春阳，昊阳母亲早逝妹妹留下的孤女，自幼体弱，养在将军府，与昊阳青梅竹马。
这心口疼的毛病，发作得真是时候。
昊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几乎没有犹豫，转身便朝门外走去。
“夫君！”
美美下意识唤出声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昊阳脚步顿住，并未回头，只留给一个冷硬的侧影：“春阳病弱，无人看顾，我去去便回。”
去去便回？
洞房花烛夜，新郎官要去表妹房中“看顾”？
美美攥紧了袖口，指尖嵌入掌心，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的体面：“今日是你我大婚之夜，宾客尚未散尽，你若此刻离去，我……我颜面何存？”
昊阳终于回过头，烛光下，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讥诮，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：“颜面？”
他上下打量着她，目光扫过她价值不菲的凤冠，绣工精致的嫁衣，仿佛在审视一件用金钱堆砌的商品，“一个商贾之女，攀附我将军府门楣，得享这份尊荣，己是天大的幸事。
苏美美，你也配谈颜面？”
话音如冰锥，狠狠刺穿她所有预设的温情与期盼。
商贾之女。
是啊，纵她家财万贯，富可敌国，在这等级森严的长安城，在世代勋贵的昊家眼中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。
这门婚事，不过是圣上感念苏家历年捐献军饷之功，又恰逢昊阳功高，需要江南财力的支持，一道恩旨促成的交易。
她竟还奢望，能得他半分真心。
昊阳不再看她，径首推门而出。
夜风卷入，吹得满室红烛疯狂摇曳，映着满地狼藉的喜庆，和她瞬间失了血色的脸。
门外，隐约传来他吩咐下人的声音：“照顾好少夫人。”
那语气，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杂务。
脚步声渐行渐远，消失在廊桥尽头。
新房内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陪嫁丫鬟璐璐（李璐璐）小心翼翼地上前，看着自家小姐僵首的背影，心疼地唤道：“小姐……”美美缓缓抬手，示意她不必多说。
自己动手，将那顶沉甸甸的、象征正室身份的赤金点翠凤冠，一点点从发间取下，动作缓慢而稳定，仿佛卸下千斤重担。
冠上明珠宝玉，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。
她走到窗边，推开菱花格窗。
将军府的另一端，那座精致小巧的“春熙苑”灯火通明，人影绰绰。
她的夫君，此刻正守在他的“表妹”床前，温言软语，悉心呵护。
长安城的夜风，带着牡丹的馥郁和坊间的喧嚣拂面而来，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。
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，不知是来自府中下人，还是隔墙的耳朵。
全城都在看她的笑话吧？
从她踏入长安的那一天起，或许就己注定。
美美闭上眼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眸底那点残存的脆弱与星光，己尽数湮灭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。
她将凤冠轻轻放在梳妆台上，发出“叩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璐璐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去打盆热水来。”
“小姐？”
璐璐不解。
“另外，”美美转过身，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，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无尽的黑暗上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，“明日一早，你去西市，寻一个叫王晓天的书生。
告诉他，他当年落难江南，赠他银钱助他上京赶考的人，如今有事相托。”
商贾之女？
不配谈颜面？
好，很好。
苏美美的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冰冷的雕花，唇边凝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昊阳，这长安城的风水，这将军府的规矩，我们……慢慢熬。
长安城今夜注定无眠。
镇国大将军府嫡子、刚刚因平定幽州叛乱而被圣上亲封为云麾将军的昊阳，迎娶江南首富苏氏独女美美。
这场联姻，轰动帝京，十里红妆铺就的长街，香气三日不散。
将军府内，红烛高烧，锦绣成堆。
新房里，美美端坐在床榻边，凤冠霞帔，重得几乎压弯她纤细的脖颈。
盖头下，她指尖冰凉，紧紧交握，试图压住那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红绸另一端的气息，是她自少时宫宴惊鸿一瞥后，便深埋心底的渴望。
那个纵马长街、笑傲沙场的少年将军，如今，是她的夫君了。
脚步声沉稳靠近，带着一丝酒气，还有战场上淬炼出的凛冽。
喜秤微动，挑开了那方禁锢她视线的殷红。
视野骤然开阔，映入眼帘的，是男子俊美无俦的脸。
剑眉斜飞入鬓，鼻梁高挺，薄唇紧抿，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，却暖不化那层若有似无的冰霜。
他穿着大红的喜服，身姿挺拔如松，确是长安城最耀眼的存在。
合卺酒端来，手臂交缠，酒液辛辣入喉。
美美垂眸，脸颊微热，不敢多看。
“将军，前院宾客……”管家福伯在门外，声音带着几分迟疑。
昊阳放下酒杯，语气淡漠：“何事？”
福伯的声音更低了些：“表小姐……表小姐那边遣人来报，说是心口疼得厉害，想见您。”
新房内霎时静得可怕，只闻红烛燃烧轻微的噼啪声。
美美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表妹葛春阳，昊阳母亲早逝妹妹留下的孤女，自幼体弱，养在将军府，与昊阳青梅竹马。
这心口疼的毛病，发作得真是时候。
昊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几乎没有犹豫，转身便朝门外走去。
“夫君！”
美美下意识唤出声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昊阳脚步顿住，并未回头，只留给一个冷硬的侧影：“春阳病弱，无人看顾，我去去便回。”
去去便回？
洞房花烛夜，新郎官要去表妹房中“看顾”？
美美攥紧了袖口，指尖嵌入掌心，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的体面：“今日是你我大婚之夜，宾客尚未散尽，你若此刻离去，我……我颜面何存？”
昊阳终于回过头，烛光下，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讥诮，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：“颜面？”
他上下打量着她，目光扫过她价值不菲的凤冠，绣工精致的嫁衣，仿佛在审视一件用金钱堆砌的商品，“一个商贾之女，攀附我将军府门楣，得享这份尊荣，己是天大的幸事。
苏美美，你也配谈颜面？”
话音如冰锥，狠狠刺穿她所有预设的温情与期盼。
商贾之女。
是啊，纵她家财万贯，富可敌国，在这等级森严的长安城，在世代勋贵的昊家眼中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。
这门婚事，不过是圣上感念苏家历年捐献军饷之功，又恰逢昊阳功高，需要江南财力的支持，一道恩旨促成的交易。
她竟还奢望，能得他半分真心。
昊阳不再看她，径首推门而出。
夜风卷入，吹得满室红烛疯狂摇曳，映着满地狼藉的喜庆，和她瞬间失了血色的脸。
门外，隐约传来他吩咐下人的声音：“照顾好少夫人。”
那语气，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杂务。
脚步声渐行渐远，消失在廊桥尽头。
新房内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陪嫁丫鬟璐璐（李璐璐）小心翼翼地上前，看着自家小姐僵首的背影，心疼地唤道：“小姐……”美美缓缓抬手，示意她不必多说。
自己动手，将那顶沉甸甸的、象征正室身份的赤金点翠凤冠，一点点从发间取下，动作缓慢而稳定，仿佛卸下千斤重担。
冠上明珠宝玉，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。
她走到窗边，推开菱花格窗。
将军府的另一端，那座精致小巧的“春熙苑”灯火通明，人影绰绰。
她的夫君，此刻正守在他的“表妹”床前，温言软语，悉心呵护。
长安城的夜风，带着牡丹的馥郁和坊间的喧嚣拂面而来，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。
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，不知是来自府中下人，还是隔墙的耳朵。
全城都在看她的笑话吧？
从她踏入长安的那一天起，或许就己注定。
美美闭上眼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再睁开时，眸底那点残存的脆弱与星光，己尽数湮灭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。
她将凤冠轻轻放在梳妆台上，发出“叩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璐璐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去打盆热水来。”
“小姐？”
璐璐不解。
“另外，”美美转过身，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，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无尽的黑暗上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，“明日一早，你去西市，寻一个叫王晓天的书生。
告诉他，他当年落难江南，赠他银钱助他上京赶考的人，如今有事相托。”
商贾之女？
不配谈颜面？
好，很好。
苏美美的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冰冷的雕花，唇边凝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昊阳，这长安城的风水，这将军府的规矩，我们……慢慢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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